第六百九十七章 毛文龙之死(1 / 2)

当下李毅就有些不明白了,开口问道:“督师,如今辽西一应措施与老师所在之时并无差别,若是皇上真的因此不愿任用老师,又为何任用督师呢?”

袁崇焕听了哈哈大笑,看着李毅道:“你说的没错,我在辽西一应举措都与孙公并无差别,皇上任用我,一方面是因为我是狂夫,不敛财不怕死,当时是督师蓟辽最合适的人选;另一方面,怕是因为我曾经胜过建奴,并且和孙公相比多些进取之心。”

李毅听了此话倒是觉得有理,自家老师当时已经潜心著书,不愿沾染朝廷争端,整个朝廷中,熟悉边关,能力较高的只有袁崇焕一人。而袁崇焕不爱钱,不怕死,不惧危难,确实是极佳的人选。

他微微沉默,犹豫片刻,道:“督师恕我直言。我觉得五年复辽,实在不太可能。”

袁崇焕并未有丝毫怒色,反而神情如故道:“在其他人看来,五年之期,确实已成妄言。但是在我看来,此事定论,还为时过早。”

李毅微微一怔,神情惊疑的道:“督师的意思,五年复辽还有可能?”

袁崇焕点点头,道:“五年复辽,如今已经过去两年时间。子正觉得,已经没有希望了吗?”

李毅点头道:“在我看来,如今皇太极励精图治,使得满汉融合,国内稳定,我们已经失去了乘虚而入的机会。而且八旗军以战争获利,悍勇凶残,我明军武备废弛,训练程度太低,根本没有与八旗军野战的实力。并且朝鲜已经被打败,察哈尔也西迁呈守势,没有这两方势力的钳制,建奴就能集中兵力,对付我大明。长此以往,我大明只能够被动挨打,更不要说收复辽东了。”

袁崇焕认真的听着,对于李毅的看法十分也频频点头,好像十分认同。

但是等到李毅说完,袁崇焕开口道:“你这么想倒也没错,我大明如今还是趋于弱势,对抗东虏有些吃力,但这并非说明我大明无法对付东虏。建奴虽然势强,但只是叛逆之臣,刚刚兴盛,元气未定,国力稍弱。八旗军虽然彪悍,但后备兵员不足,一旦遭遇重创,必定后力不及,战力逐渐下降。而且建奴擅长长途奔袭,出其不意,机动灵活,适合打野战。若是碰到坚城,就攻势受阻,攻城疲惫,若有大炮掩护,加上一支敢战之军,就能击退东虏其无法逞凶。”

后金不善攻城这点众所周知,若是能够拖住八旗军,使其疲惫,在派遣敢战之军主动进攻,就算不能击败后金,也能击退。但是问题是,这种敢战之军在哪里?

要知道随着萨尔浒之战,大明最为能征善战的边军损失惨重,如今青黄不接,根本无法形成战力。而守卫京师的京军,早已经被那帮贪腐无度的勋贵给糟蹋干净,根本排不上用场。

突然,他心中一动,看着袁崇焕道:“夺取复州一战,祖帅率领的关宁军战力不弱,虽然是从背后突袭,但是济尔哈朗手下大军也并非弱旅,却被一击即溃。难道,这就是督师所说的敢战之军?”

袁崇焕脸上露出笑容,神情平静的道:“关宁军,乃是我以边军为骨干,训练的一支精锐劲旅。不同于以往,这支劲旅大半是骑兵,来去如风,建奴合围突袭之术根本派不上用场。”

后金军战力强大,一个是旗人悍勇善战,另一个就是机动灵活,常常合军突袭对手的薄弱地点,达到一击即溃的战果。而明军武官虽盛,但多有文官节制,指挥呆板,不能随机应变,这才使得大战之中被动挨打。

李毅道:“关宁军确实是敢战之军。但人数太少,对阵八旗军,恐怕也不是动手。”

袁崇焕道:“所以关宁军要在火炮的掩护作战,以火炮阻断建奴攻势,杀伤敌军,震慑敌胆,如此一来,就能够让我军站住阵脚,杀伤建奴,逐步蚕食。”

李毅一一发问,将心中疑惑述说出来,而袁崇焕十分耐心的一一解答,像是在谆谆教诲自己的弟子一般。

“火炮乃是战争利器,我曾经和欧罗巴人交谈过,他们的国度,大炮的射程能够达到十里之远,散弹也能打出去二里,并且火器精良,受天气的影响变得十分有限。而这正是我大明的优势。”

袁崇焕有些兴奋的道:“如今屯田事宜已经初步完成,单单去年一年辽西就储备粮食十八万石,五十万辽民围绕戍堡展开军屯,今后的粮食产量定然会增加。再加上关内也不太平,民乱四起,都要用兵。我打算裁撤冗兵,将各地派遣来的增援军卒返回驻地,然后从辽民中征募军卒,以火器为利器,组建新军,如此一来,战力不仅会逐步增强,兵员也能源源不断。”

“接下来只要再次挫败皇太极的攻势,借机收复广宁,就能变守为攻,逐步消耗东虏人力物力,如此一来,要不了两年,东虏战力不足,攻取不利,无疑获利,只能自困自守,到时候控制辽南,绝了他们的粮食产地,东虏自然就不攻自破。辽东自然可收复。”

李毅心中猛然一跳,他虽然来辽东已经不少时日,但是对于辽东的形势根本没有袁崇焕这般清楚。

之前一直认为袁崇焕着手于屯田和整顿军队,乃是自保的手段,没想到他居然还抱有收复辽东的野心,并且已经有了完善的计划。

如今袁崇焕已经初步完成屯田事宜,对于军队也完全掌控,祖大寿等辽西将门都唯命是从,若是裁撤冗兵,训练新军,积极进取,怕是还真有一丝可能。

李毅当初来到辽东,就十分诧异军卒颓败,麻木不仁,袁崇焕如何治军,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打算治军,而是要重新训练精锐敢战之军。

五年之期过去了一年,接下来四年会发生什么变化,李毅觉得自己也无法把握。

烛火被透进来的微风压得一低,袁崇焕看着李毅呆若木鸡的样子,把茶杯抛到了桌案上,看着李毅道:“五年复辽,乃是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,此计必然能够成功。”

听着袁崇焕斩钉截铁的声音,李毅紧了紧衣袍,他如今才知道,大名鼎鼎的袁督师是何等张狂胆大之人,居然想出这等大胆的策略。

屯田补充粮饷,训练新军逐步蚕食,火器用来弥补明军战力上的不足,若是真的攻占广宁,收复辽南,五年复辽,也就真有其事。

想了想,李毅还是道:“皇上如此信任督师,如今五年复辽无法实现,辜负圣恩,争议不断,督师怕是将会生出大祸。”

袁崇焕双眼明亮的看着李毅,道:“个人生死荣辱,不算什么。只要能够收复辽东,为大明剿灭东虏这个心腹大患,我袁崇焕就算粉身碎骨,也算值得。”

李毅道:“难道督师就一点都不担心?”

袁崇焕哈哈一笑,站起身来,道:“事在人为,时限才刚刚过去一年,就担忧忐忑,自己心中都不信,又如何能做成。”

李毅沉默片刻,道:“这些计划关系重大,督师如此直接的向我全盘托出,到底是什么?”

袁崇焕看着李毅,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,但微微一顿,道:“辽东局势表面看样子趋于平稳,但事实上暗潮涌动,如今一些事情不能再拖,我需要当机立断。”

“当机立断?”李毅神情微变,看着袁崇焕。

袁崇焕道:“皇太极并非庸才,他知道我一直想要夺回广宁,遏制东虏,所以他一定会千方百计的阻止。而如今察哈尔西逃,漠南蒙古左翼已经被皇太极打通,东虏的势力范围已经扩张到了北部长城,此事对于大明来说实在太危险。要想遏制东虏扩张,阻止他们掳掠物资人口,单单依靠辽西一方的力量远远不够,我需要东江镇在后方牵制东虏。”

李毅其实一直都很理解袁崇焕。

他这么着急收服东江镇,并非是公报私仇,与毛文龙有仇。实际上毛文龙多次趁虚而入,骚扰东虏,袁崇焕都十分赞赏。

他之所以这么着急,是因为随着朝鲜和察哈尔实力的衰败,他急需东江镇与辽西互为犄角,一同对付东虏。

而毛文龙偏偏不听节制,阴奉阳违,并且将东江镇视若自己的地盘,不容他人染指。这种行径,与唐末藩镇又有何异?

袁崇焕战略上的需要,必须控制住东江军,而毛文龙就是挡在他和东江军之间的障碍,他要想完成自己的战略安排,就必须解决毛文龙。

李毅理解袁崇焕的良苦用心,也对于毛文龙不听朝廷指挥,谋求自立的野心十分担忧,但是东江军是毛文龙一手创立,这个时候对付毛文龙,东江镇怕是也会陷入混乱之中。

想到这里,李毅正色道:“督师,东江镇如今是牵制东虏的唯一力量,不能生乱。”

袁崇焕神情平静的道:“子正,此事并非你我能够控制。毛文龙包藏祸心,意图自立,这一点你我都是知道的,我此次前来,并非要赶尽杀绝,而是想给毛文龙一个机会。”

李毅问道:“机会?”

袁崇焕道:“我想开诚布公的和毛文龙谈一谈,若是他愿意放弃自己的野心,安心当大明的总兵官,那么本官不仅不会加害他,还会侧重钱粮,助他强军。但是若他不识大局,还要与朝廷作对,那我自然不能容忍。”

李毅想了想,道:“督师,东江镇乃是毛文龙一手创立,在他的手里才能颇有战力。如果毛文龙甘愿回头,还望督师给他这个机会。”

想了想,李毅道:“这也是皇上的意思。”

听到皇上二字,袁崇焕神情微动,沉声道:“你将这里的情况奏报皇上了?”

李毅点点头道:“我乃是佥都御史兼按察使,这等大事,定然要禀报皇上。”

袁崇焕脸色阴沉,道:“朝廷政局混乱,相互倾轧,皇上对于边关情形并不了解,若是知道我要铤而走险,收服东江镇,怕是都会持反对意见吧?”

李毅点头道:“确实如此。因为接连大战,东江镇颇有战功,皇上对于毛文龙还是很看重的,此次督师要想收服东江,对付毛文龙,皇上心中担忧,怕局面变得更加糜烂。”

袁崇焕神色黯然,看着李毅道:“此非皇上看重毛文龙,是在表达对于我的不满。上任一年有余,我整顿军队,屯田修堡,除了击退皇太极的进攻,没有丝毫建树,皇上还是心急了。”

李毅笑着道:“皇上心急,这是天下都知道的事情。但是天下的事情并非是皇上做的完,督师若是对自己五年复辽的计划真的有信心,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对付毛文龙。”

“你有什么办法?”袁崇焕看着李毅。

李毅道:“督师大人可能又忘了,我是佥都御史兼按察使,是东江军官阶最高的文官。”

袁崇焕的脸上露出笑容,“子正,你永远都有自己的办法。”

李毅笑而不语。

当天夜里,李毅离开双岛,乘着一艘鸟船来到了旅顺。

海边水雾弥漫,鸟船刚刚靠岸,就有军卒上前查询。

一队身穿短罩甲,手持长枪腰刀的把总走上来,看着缓缓靠岸的鸟船,对身边的军卒低喝道:“都打起精神。”

军卒持着火把,听到把总的训斥,顿时都站直了身子。

鸟船靠岸,一个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在数名亲卫的跟随下走下来。

把总上前拦住,道:“敢问各位是从哪里来的,为什么来我们旅顺?”

李毅将兜帽摘下来,看着有些紧张的把总,笑着道:“我来拜见东江副将陈继盛,还望通禀。”

把总抬头看到面前人的相貌,神情一变,惊疑道:“敢问可是李毅,李大人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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