雅加达，美国驻印尼大使馆，地下三层。

由于有印军考尔中将在地下室都被炸成傻子的先例，苏哈托甚至不敢和腊斯克分屋睡觉，两人在地下室最大的房间面对面枯坐，房间经常陷入沉默，只有抽气机的嘶嘶声在提醒时间流逝。

2月17日0时0分。

最后期限到了。

苏哈托盯着桌上的红色电话，眼睛都不眨一下。5分钟过去了，电话还是安安静静的，一个来电都没有。

再过了5分钟，苏哈托忍不住了，拿起话筒，先接通雅加达市防卫司令部的电话。

“报告总司令，没有遭到空袭。没有防空警报。”

“东爪哇没有遭到空袭。安全区的中国军队没有出动。”

……

一通电话拨过去，印尼全国上下一片安静。苏哈托等到凌晨两点，还是没有空袭或者入侵迹象。

腊斯克：“从15日起，中国人没有正面回应过美国和印尼的声明，但似乎也没有明确表示打击计划照常执行。”

苏哈托：“但愿主能保佑我。……国务卿先生，其实，在清除印尼共的时候针对华人，就是我本人的原本想法，不是军令措辞模糊或者失误。”

腊斯克：“哦？”

“印尼经济远远没到从崩溃中恢复的时候，国务卿先生，”苏哈托说，“1964年印尼通胀800%，1965年通胀率是50%，你以为这是印尼经济变好了吗？不，它仍处于崩溃中。”

“更不要说，1965年印尼的平均工资还下降了12%……经济危机、失业、倒闭潮，复苏遥遥无期，民间聚集了巨大的能量，我必须给他们找一个发泄的地方。”

腊斯克：“所以你选中了华人。”

苏哈托：“总得选一个吧，选一个少数族裔。”

“通过清除华人上层，印尼人的上层占有了更多的财产和市场，从零和游戏中获利了；通过清除华人中层，印尼的中产和小资获得了职场的缓和；通过清除华人底层，印尼的底层平民发泄了自己的情绪。”腊斯克对苏哈托说的这一套其实不算陌生。

苏哈托：“对，就是发泄。只有发泄情绪，我才能长久地执政下去。”

腊斯克看了苏哈托很久，最后说道：“谢谢你坦诚地对我说了这么多。……苏哈托先生，为了平息中国人的愤怒，你们必须把扑克牌J、Q及以下的人员全部交出去，K和A也要交出2到3人。”

苏哈托：“K和A都是将官。”

腊斯克：“你们必须交出一些高级军官，否则中国人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
苏哈托：“算了，只要不把黑桃A交出去，就这样吧。”

……

2月17日，凌晨4点。

“雅加达未遭到空袭或入侵。有2艘中国军舰高速从海峡南下，过了桑继昂岛，但未向陆地开火。”

凌晨6点。

印尼全国还是一片安静。

腊斯克：“现在的地面，天应该已经亮了。”

苏哈托内心有点激动，把大檐帽拿起来又放下，但没对腊斯克说什么。

早上8点。

雅加达的街道和店铺活了过来，开始有民众在街上行走，路边店铺则有不少吃早点的印尼人，大家该上班的上班，该做事的做事。

苏哈托：“我做到了，神灵真的在保佑我！”

腊斯克咳嗽一声表示自己的存在，但苏哈托两眼只有狂热的光芒，完全无视身边帮他挡导弹的美国国务卿。

……

“哥伦比亚广播公司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，这里是雅加达，印度尼西亚的首都。”

雅加达街头，一名记者手持话筒在做电视直播。

“过去两天，中国的军舰大批聚集在印尼周围，扬言要在今天0时0分对印度尼西亚发动进攻。现在是……上午10时05分，我们可以看到，这里的街道依然安全。”

“昨天中午，国务卿腊斯克先生抵达雅加达访问，同时美国政府表态，反对对印度尼西亚发动军事打击。美国政府的态度影响了中国，使得印尼避免遭受中国的入侵。”

“今天中午12时，腊斯克先生和苏哈托将军会在国会大厦举行记者招待会，宣布印尼同意接受联合国的条件、建立安全区等等事项。诸位，我们一个半小时后再见。”

……

上午11时。

“我们两人从晚上到白天，一直共处一室，真是够了，再呆下去，外界会猜测我和你有那种同性之间的感情。”熬了个通宵，满眼红丝的腊斯克走上地面时，难得地开了个玩笑。

苏哈托从地下三层上到地面，感觉获得了新生。户外的阳光十分刺眼，他赶忙戴上自己的墨镜，整理整理衣襟。

“国务卿先生，美利坚的赫赫威名确实世界无不畏惧，即便是顶在门口的中国军舰，也不得不停止开火。”

腊斯克：“11个小时过去了，我们避免了一场战争。……或许我应该获得提名今年的诺贝尔和平奖。”

苏哈托哈哈哈哈一阵大笑。

身着黑西装的美国特勤局保镖在苏哈托和腊斯克外围成一圈，慢慢走向大使馆外。在大使馆外的马路，苏哈托的车队已经备好。

“交出所有中国人点名的校官和尉官，交出4名将军，只要承诺这些，美国政府会全力担保你没事。”腊斯克对苏哈托说。

“我答应你。而且我还会为华人和中国人死难者立纪念碑。”苏哈托说。

腊斯克满意地点点头，“那么，我们出发，前往国会大厦。”

苏哈托先走向自己的加长轿车。坐上后座，卫兵关上车门，苏哈托又把车窗降了下来。

“国务卿先生，”苏哈托右臂架在车门，探头说道“如果我这次当上总统，我可以立刻把整个巴厘巴板划给美国，做海军基地和空军基地。”

腊斯克笑了笑：“这是个不错的消息，虽然美国的海外基地已经很多了。……等形势好一些，你可以去美国跟约翰逊总统谈。”

苏哈托呵呵呵笑着再次升起车窗，显然“见美国总统”这个愿景对他来说十分受用。

腊斯克也转身，走向自己的轿车。

“duang————！”

一声巨响。

腊斯克耳膜都被震得嗡嗡作响，他猛然回头。

街道、建筑、车队……有什么异常吗？没看出来。

“duang————！”第二声巨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