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9. 第79章 【卷王寄真】(1 / 2)

寒门贵女 戴山青 6021 字 6个月前

一旬之期很快就到了, 程学正也按照约定考了一通大家的学规背诵深浅。

所有女孩都不想才入学就闹出不好的印象给师长,能考上应天女学的也不是笨人, 大家又都努力背诵了,所以最后结果是没有人需要罚抄。

而女学正式的课也要开始上了,祝翾拿到课表,才知道之前十天背一本学规的任务在这里只是放松与适应。

女学的课是从早上排到傍晚的,还有学分考核要求,最后不达标的年底会取消助学的银米资格,补考还不过的会被降级, 严重者会被清退。

祝翾一看“清退”,就坐直了身体, 她好不容易考进来的, 可千万不能被退回家,那得多丢脸多可惜。

到了正式上课的那一天,天还没亮, 女学生住宿的楼阁外就想起了刺耳的敲锣声, 女学里也调用了一些建康宫无所事事的小宫女来此打杂做工。

敲锣的小宫女和女学生们穿得差不多, 只是头发梳得是双环髻, 正经场合有排面的宫女就会戴上一年景的花冠。

小宫女一边敲锣一边扯着嗓门喊:“起床了——起床了——一日之计在于晨——少壮不努力——老大徒伤悲——”

她一边喊女学生们起床,一边大声念各种劝学诗,这个小宫女在家的时候叫杨珍和, 做了宫女不怎么被喊姓, 就都喊她珍和。

珍和就是靠嗓门大才得到了女学这份差事,她很满足这份差事, 反正比从前扔在主子们很少不来的金陵旧宫里当差要强。

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金陵旧宫没有主子,却聚集了一堆烧冷灶想出头的宫仆。

时间长了, 旧宫的宫仆就形成了自己的小社会,珍和这样的小宫女是小社会里的底层,虽然没有主子,但是她依旧是要伺候人的。

珍和上面有一个管她们这种小宫女的嬷嬷,每个月会拿走她一半工钱开销,倘若不给,就会变成众矢之的。

在旧宫里天天要给上层的那些公公嬷嬷洗衣服刷恭桶,孝敬月银,偶尔还会吃耳光子。

管理旧宫的女官和内常侍也不会看见珍和这种最底层宫人的日子。

即便知道,也管不过来,这是常有的事情,不受宠的主子都有可能被宫仆欺凌侮辱,何况本来就是最底层的珍和呢。

皇宫大内就是划分三六九等的地方,有主子的地方还好些,没有主子的地方,奴婢里也要变出自己的三六九等来。

总有人要做人上人,有了人上人,就分出来了人下人。

伺候真主子总比伺候这些狐假虎威、欺上瞒下的假主子强。

后来长公主身边的内常侍曹无错来了,他一来就说金陵旧宫不用这么多人,可以适当裁撤一些。

宫女被裁撤可能还有家回,但是内侍不伺候人被退回去又能去哪,死水一样的旧宫又活了起来,很多人去巴结贿赂曹无错,希望得到一些生机。

消息到小宫女珍和的时候,曹无错就开始杀人了,曹无错查出来了金陵旧宫一堆问题,还知道了一些人不仅在宫墙里作恶,还狐假虎威打着京师主子的名义在外面作威作福,侵占土地、强抢民女的事情不是没有。

只是能量有限,没闹出泼天大案被上面盯上,这些人就像一堆血蛭一样在阴暗处吸血蛀空旧宫的管理系统。

南直隶才安稳几年呐,小小的旧宫不过几年,就能腐化出这样的体系。

那不在陛下与长公主眼皮底下的那些功勋呢?他们的诱惑和权力更大,又有开国的功勋,这几年他们有没有被权力腐蚀呢?

金陵旧宫里这些人找不到京师皇族做靠山,真靠山还在南直隶,上面没有人包容他们,他们怎么敢在应天弄出这些事情来的?

曹无错觉得心惊。

曹无错是一个没有家族的内侍,他对长公主非常忠心,是一把狠戾的刀,所以处理这些吸血虫就直接大刀一挥,杀倒一片,物理裁撤了金陵旧宫多余的人。

有人看不惯他,就报送了曹无错的做派给京师二位主子,元新帝和长公主却说他杀得好。

于是南直隶一些人老实了不少。

元新帝在元新元年一口气就弄了三十个功臣与爵位,现在到了元新六年的光景,六年的辉煌养大了一些功勋的心,泥腿子出身的这些勋贵也渐渐成了前朝压迫黎庶的贵族世家模样。

元新帝心里又开始觉得一些喜欢内斗的勋贵太多了,活得太长了,但是他不能直接杀了,这会显得他刻薄寡恩。

曹无错嗅到了他的杀意,自觉地开始做一把刀去体现自己的用处,心里也开始担心长公主的处境。

六年的富贵光景,腐化了一些功勋的初心,元新帝也不是越王了,皇位也侵蚀了他的人性,部分功勋已经叫他有点不满,元新帝杀人的刀开始慢慢在磨了。

那长公主呢,长公主声名赫赫大权在握,这是殊荣,也可能是催命符。

“只知长公主,不知元新帝”——贵妃派那堆糊涂蛋编出这样诛心的话去离间这对父女。

现在元新帝年轻不昏庸,不会去猜忌他的女儿。

可是有一天元新帝老了呢,一个陷入衰老的帝王会慢慢变得猜忌、多疑……

曹无错虽然是内常侍,但是他原来家里有读书人,不是被前朝奸佞迫害,他也不会入宫成了宦官,成为了宦官,曹无错心里还是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。

良禽择木而栖,长公主就是他的良木,他挨了一刀失去了男女的立场,所以选人主只论眼缘,贵妃生的那两个还没成气候的皇子他看不上眼,长公主才该是本朝的太宗。

长公主替他报仇,让他做事,还给他起了新名“无错”,她能看到他皮囊之外的能力与品格,曹无错就献上了一片忠诚与她。

在珍和眼里,曹无错这样的内常侍是顶端的人物,她只知道曹无错来了,金陵旧宫里就开始有血腥气,大家都人心惶惶,欺负珍和的嬷嬷被拉去打刑杖。

珍和站在檐下看,看着一条人命就这么被打烂了,张牙舞爪拿捏她命运的嬷嬷到了曹无错面前,就像她当初在嬷嬷面前一样,如同蝼蚁。

欺负珍和的那些坏人都被曹无错弄得死的死、残的残,珍和害怕轮到自己,晚上睡觉都在做噩梦,梦见自己也被打刑杖,很快,她就生病了,发了高烧,被挪了出去。

珍和更加害怕了,她怕被移出去没得治然后再也不能回去了,然而来了一个女医给她抓了药,每天还来问诊看她,珍和一看居然有人管她的死活,就坚强地吃药,很快就病好了。

病好了,珍和也没回去当差,来了一个板正的女官,说新建的女学缺人,旧宫冗杂的宫女就送一些给她带去女学里吧。

然后大手一挥,珍和和其他一些小宫女就被打包去了女学当差,跟着学正司的人学好了规矩,就领了差事。

珍和因为声音清朗就被安排了早上打更的活,每天都要早起去女学生楼下喊大家起床。

珍和很满意这个差事,每天都起很早,然后喝一大杯水润嗓子,就扛着锣在女学住宿处外面敲,和她一起当差的另一个宫女琉璃就没有这个激情。

琉璃说她想干的差事是去女官身边当差的,去服侍这些贵人混眼缘,时间久了,还能混个女史,敲锣喊女学生起床的差事天天要起早的,还可能招人恨。

珍和不懂这些,就被琉璃说“不上进”。

珍和每天都充满激情地起床去喊女学生起床,然后看见一行豆绿衣袍的女学生从里面抱着书箱出来,宽大走金的马面裙行走时流丽生辉。

珍和看得赏心悦目,琉璃却只会酸:“真是同人不同命,大家一样的年纪,这些女学生就高我们一等。我们只配伺候人。”

珍和就忍不住说:“可是她们的学问我们没有,都是考进来的才女。”

琉璃就说:“都是大小姐,从小不用伺候人的,光去学习了,就这样,还学不好,算什么?”

珍和又说:“也有不是大小姐的,前十里有个姓祝的,她家里好像就不发财。”

琉璃不说话了,过了一会又嘴硬:“你看吧,这不是好差事,一样都是破落户,凭什么她可以穿成那样,我们却只能伺候这些人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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