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55 为什么不告诉我(1 / 2)

刺情 西子 7040 字 2019-11-26

我的斥骂没能阻止齐琪,她定格在门外投射的虚幻霓虹里,我逆光看她 , 四肢百骸剧烈的颤栗像狂风过境,震得桌子也颠簸。

“关太太 , 您聪慧吗。您挣扎在情关的泥潭 , 不匹配您的果断睿智。显赫的军婚 , 大权在握的丈夫 , 您襄助关彦庭 , 还发愁没有锦绣前程吗。您堕在张世豪的情意中,他知道您吃了苦头 , 也知道旁人对您的折磨,他无动于衷。”

她字里行间犀利珠玑 , 一刀刀剜割着我的肺腑 , 我难以抑制体内波涛汹涌的躁火 , 反手扔了茶盏,杯盖呈一缕抛物线撞上墙壁,顷刻四分五裂 , 褐绿色茶水迸溅在环绕的屏风,星星点点 , 浓浓淡淡,仿佛颠沛流离的岁月。

“齐琪 , 你说的一个字我也不信。我栽培你,提携你,不是让你胡言乱语,搞垮我的。”

“关太太待我,是主人豢养宠物 , 您欢喜了,赏我点吃食 , 我感激您,您将我的食物从清粥野菜变成山珍海味 , 我不图自由 , 不贪风月,我只想当人上人。这些忠言逆耳 , 阮颖永远不会说 , 她是关彦庭的细作,我才是为您着想。”

她眺望镂空的红木窗 , “其实是非对错,您有数。张世豪绝非善类,他满腹算计,他和沈良州包养您的初衷都不同。您的身家性命与他紧密相联 , 没有了回头路,怎敢剥开与您现在的选择背道而驰的庐山迷雾呢。”

她泰然自若朝我鞠了一躬,司机在回廊等候,她退出茶室,在跨过门槛儿的霎那,她阴恻恻说,“您第一个孩子,是张世豪的种。沈良州晓得您和他不干不净,珠胎暗结他疑窦丛生 , 两人同时鉴定胎儿的根源,您该明白,当年您是沈检察长的情妇。他因您与文家不睦 , 沈国安急需文德的支援钳制博弈关彦庭,哪怕儿子肯认 , 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老子 , 能忍这一顶堂而皇之的绿帽子扣在沈家头顶吗?黑白本水火不容 , 您怀谁的不行 , 偏偏放肆怀了土匪的。张世豪明知您的困顿他豁出一切夺您了吗?他稀罕您母子 , 更不舍权势地位,河北的地痞混混儿 , 蜕变一代江湖巨鳄,他不愿冒险敌对土皇帝损兵折将。他唯有用下三滥的方式 , 一次次诱惑您 , 心甘情愿的脱轨背叛金主 , 张世豪若无您的卖命辅佐,他逃出生天不难,他不会这么迅速拼出一条光明大道。您无时无刻不在作他手中的棋子。倒是沈良州千方百计护住您 , 任由您报复致沈太太流产。”

她侧头凝视我,“关彦庭偷梁换柱 , 调换了您的血检报告,制作了一份是沈良州骨肉的假报告存档 , 并买通医生偷取血样,寄给张世豪供他验证。关彦庭的确虚伪奸诈,但他不曾迫害您,替您绸缪,他好歹是君子。六年风尘厮混 , 您凭借俘虏男人的手段平步青云,也有您揭不下的面具 , 识不破的心肠。”

“我让你滚!”我咬牙切齿挤出这句话,旋即奋力抽出桌布 , 攒成一团丢向齐琪 , 我丢得迅猛,她在遭击中的前一秒 , 消失在灯柱的拐角处。

跌进旧事漩涡的我方寸大乱 , 这不堪入目的真相刺得我鲜血淋漓,犹如被活活扒掉一层皮 , 世上最尖锐的工具抽筋蚀骨,鞭笞得我骨肉模糊。

我了解祖宗的不由己,他受制于沈国安的专政和掌控,他有他的不可为 , 有他的不敢为。

而张世豪,他一清二楚我的囫囵之境,我的岌岌可危,他从未吐露只言片语。

我怀着他的孩子,抵御沈国安与文家的虎视眈眈,那段暗无天日的光阴,远胜过我在米兰手下倚门卖笑,色相侍人。

我抛弃东北的荣华利禄,安稳余生 , 我的孤注一掷,我的赔尽全部,究竟换来了什么。

隐瞒 , 欺诈。

他来时,是漫不经心的轻狂 , 是蓄谋已久的勾引 , 我从躲闪至沦陷 , 给他的 , 是深重的执念和一颗心脏的滚烫。

我笑了良久 , 久到嗓子干涸麻木,紧握的拳精疲力竭 , 臃肿的青筋几乎穿破皮囊,我眼角划出一滴泪 , 两手仓促松开。

米兰没错。

她早预见了我的结局。

无情毒辣的女人 , 要么残忍一辈子 , 要么自食苦果,所有的罪孽,终将天道轮回 , 一一偿还。

我怕极了。

怕落得人不人,鬼不鬼的下场。

怕我聪明反被聪明误 , 怕黄粱大梦一场空。

我低头埋进掌心,匙勺舀香饵遗留的气味 , 似有若无的往鼻息里钻,我蓦地一激灵,盯着晃悠的木门。蛇打七寸,祖宗趁潜艇登陆的千钧一发之际,讨要关彦庭不可告人的秘密 , 账本是伪造,交易确凿 , 1902的间谍泄露内幕后,关彦庭必定记恨张世豪的出卖 , 如今的情势 , 纷纷剑指张世豪。

阮颖倒戈,齐琪的许多消息通过她传递 , 未必忠贞不渝 , 齐琪的劝诫看似替祖宗开脱,细咂滋味 , 事关我的过去,只有关彦庭是正义救我,他们在齐琪口中,是推我下万丈深渊的祸首。祖宗暗算关彦庭 , 后者为何不能反噬他,挑拨离间我经历不少,即使齐琪十有八九是真言,我也得万无一失。

我瞥了一眼地板狼藉的玻璃碴,沙哑唤了声,“阿波。”

一道人影矫健一跃蹿出阳台,他早已听见屋内暴跳如雷的动静,他目不斜视跪蹲在桌旁,“程小姐吩咐。”

我抹掉下巴泛滥的濡湿 , “查齐琪。她接触的人,通话记录,私下常逛的场所 , 一桩不许遗漏。”

阿波试探抬眸,“程小姐 , 炳哥十天前解决这事了。”

我略怔住 , 他继续说 , “齐琪是沈国安的新宠 , 豪哥怀疑她是关彦庭安插的人 , 在关彦庭找他结盟的转天,就着手调查了。不出意外 , 她只您一个主子。”

张世豪何其圆滑,东北兵临城下 , 他岂会坐以待毙 , 他明着在澳门擂响战鼓 , 垄断毒市,做出一派驻扎大陆赚钱糊口的表象,好不容易摆脱死里逃生的劫数 , 两北省委、公安厅皆以为他见好就收,老实本分在澳门安身立命 , 不再觊觎东北的肥肉了,实际他暗中不清闲 , 条子越是料定他认栽,越不加掩饰官场的风吹草动,他更拿捏得精准无误。

齐琪假设是关彦庭的人,这盘棋就有意思了,可惜不是 , 那么他并无优势,张世豪不肯结盟 , 置之度外观望沈关二人撕咬,也有关彦庭暂时攻击力疲软的缘故。

如此 , 她没有骗我。

我嗤笑两声 , 阿波缓缓站起,“程小姐 , 人活在世 , 多大的能耐,吃多饱的餐。豪哥是逃犯 , 政府的枪子儿抵着他后脑勺,您是沈良州的马子,他过分干预,你不会搭理。您一开始厌恶豪哥 , 日久年深,您不也顺服他了吗。平淡恩爱,那属于老百姓,往上爬一阶,委屈多一重,总要有舍有得。”

我呆滞瞧着他,“蒋璐怀孕,是他的吗。”

阿波耐人寻味,“豪哥说是 , 就是。他没承认,您全当不是。郑长林驾驭澳门几万警署,蒋小姐牵制他 , 无异于豪哥操纵了整个澳门的白道,她分量很大。程小姐 , 识时务者为俊杰 , 她能办的 , 您办不了。除了退两步 , 别无他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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